2001年9月18日 星期二

《香港一定得》的創新與疲態

儘管以「香港一定得」為噱頭未免有點過時,不過以香港話劇團的號召力,過去《城寨風情》和《歷奇》的豐收成績,這齣全新的原創本地音樂劇《香港一定得》無疑也是令人期待的。

鍾景輝先生在場刊上寫道:「劇本無可置疑是整個音樂劇的命脈……奇怪的是……音樂劇中的情節容易被觀眾忘記,歌與舞反而備受注目,並將情節也推到次要的地位。這確是個矛盾的現象,因此音樂劇的情節也往往較為簡單。」觀乎儘管是百老匯的著名音樂劇,其劇情也必然比傳統戲劇簡單得多。或者音樂劇觀眾本身已經有所預設:他們要看的是動人歌曲曼妙舞蹈五光十色的舞台畫面,劇本往往容易被忽略。不過,音樂劇也是戲劇,劇本仍是舉足輕重。

《香港一定得》的故事情節也如常地是簡單的,失業丈夫背負著升斗市民的一般負擔,信心盡失,幸得專業「自信」顧問的鼓勵和家人朋友的支持,失業丈夫才回復信心。可是,這樣的設計,未免令人覺得過於單薄,三位角色娓娓道出香港社會的不同現象,配以風趣抵死的歌詞和漫畫化的角色演繹,確實令人忍俊不住,尤其是教育一幕,以一大堆改革名堂諷刺教育部門朝令夕改,簡直是神來之筆。但觀眾一笑置之過後,可以回味的空間少之又少,困局仍是困局,觀眾沒有得到舒解。若說簡單劇情可以令創作者有更多空間滲入幽默元素,目的旨在娛樂觀眾,但那幾段台後戲卻又異常沉重,狠狠地打入香港百姓痛苦的心,這又未免削弱了諷刺時弊的幽默感,亦顯得拖泥帶水、婆婆媽媽。與其這樣,何不簡簡單單、純粹演齣胡胡鬧鬧的「歡樂今宵」式音樂劇,令觀眾看得盡興?

當然,如果以純娛樂角度,《香港一定得》的表現也算不俗。雖然有些歌詞顯得重複拖拉、隔靴搔癢(可能因為編劇跟作詞是不同的人,作詞人的創作未免會綁手綁腳),但尤幸偶有警句,仍能帶動氣氛;舞蹈設計則頗見心思,舞步中滲入了不少經典舞式,像探戈、喳喳、阿哥哥、踢躂、甚至功夫,而編舞者為了帶出漫畫化的效果,演員跳得似是不善舞式,滑稽有趣,效果突出。但無奈劇本、歌、舞各自發展,配合的效果未如理想,變成了純娛樂歌舞,不過又要顧及劇本主題,又不得完全胡鬧,這不免減低音樂劇的可觀性。至於舞台佈景華麗卻未能善用,演員在觀眾席大唱主題歌曲,之後卻無聲無色,令演出者與觀眾不能再有交流等,這些反而不算太大的不足。

香港話劇團在新劇季致力創新,不意《香港一定得》卻暴露了他們的一些創作上的疲態。

2001年9月3日 星期一

《蛆》當莎士比亞遇上人偶

監製張可堅說,《蛆》一劇以莎士比亞的名劇瑪克白及凱撒大帝為藍本,大抵只是一個偶然的組合。不管孰真孰假,作為觀眾的我們,總應該可以從瑪克白和凱撒大帝的故事裡,提煉出某些元素,藉以印證這次劇場空間嶄新演出的某些主題。

我不以為這次是一個戲劇,甚至康文處也將之定為多媒體演出,這樣的定義令人想起進念或者非常林奕華的演出。其實整個演出(我不想說這是一齣戲)裡關於「當瑪克白遇上凱撒」這個故事發展出來的事件其實不多。正如創作者曾經說過,他們只演了瑪克白聽到三個女巫的預言,經其妻的慫恿而決心弒君,故事便可以不再說下去,因為這段戲不在於講述瑪克白的故事,而是要喚醒觀眾對瑪克白故事的記憶。而凱撒大帝裡的情節,在舞台亦只單單出現了安東尼的幾段獨白。因此,除了這些以外,整個演出還有很多需要填補的空間。

當然,人偶會是演出之中極重要的一環。顯然加插人偶不只單單為了飾演三個女巫,而是要帶出一個重要信息:支配。在瑪克白的故事裡,瑪克白被其妻支配,但如果我們撇開莎士比亞的劇本,單單看舞台呈現的,我們會發現支配瑪克白妻子的正就是那三個人偶,及後其中一個人偶突然揭開了控制人偶演員的面紗,演員從操控人偶的位置裡跳出來,演回自己。本來人偶是被背後的黑衣操控者控制是人盡皆知的,但在一般的舞台邏輯下,操控者會被視為不存在的,可是演出者居然打破了舞台邏輯,這可以說是對舞台和觀眾的另一種支配。

其實整個演出想要說的可能只是「權力支配」,創作者於是用了大量的拼貼式手法,不管是主題上(瑪克白vs凱撒、人偶的故事、中場訪間、新聞報導等)、演出形式上(傳統戲劇場景、人偶表演、即興式演出、錄像等)、甚至是跨國界合作等,創作者似乎想嘗試更多的可能性。當然這些嘗試成功與否見仁見智,不過演出似乎能夠為觀眾帶來莫大的衝擊,縱觀演後座談會參加者眾,而觀眾又對人偶的演出甚感興趣就可想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