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是因為藝術以外的考慮,演戲家族改篇自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劇作的演出《四川好人》居然會成為「國際綜藝合家歡」的節目之一,無疑令人有錯配之感。布萊希特的史詩劇場(epic theatre)對當代劇場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場刊裡卻沒有任何關於布萊希特的介紹,年輕的觀眾實在難以深入了解,他們大概會當成一般通俗音樂劇來看。娛樂性是足夠的,但難免有不少觀眾會因「國際綜藝合家歡」這個名堂,以為它是一齣普通的兒童劇而白白錯過了。這種出現演出與目標觀眾錯配的現象,不論在藝術上還是商業上來看,都是不必要的浪費。
因此,我們可以理解,演戲家族版本的《四川好人》不是要對布萊希特戲劇進行再詮釋,大概演戲家族也無意深入探索布萊希特的戲劇精神,他們著眼的反而是對音樂劇這門劇種的探求。不過,這也不代表演戲家族只是拈來《四川好人》的劇本作為一齣音樂劇的框架,在演出中,我們亦不難看到布萊希特戲劇的特點。
布萊希特的戲劇很重視歷史化(historification)和離異化(alienation),他認為傳統劇場把觀眾置在一個完全被動的位置,因此劇場不應一味力求寫實,而應從當代時空範圍以外取材,讓觀眾可以從一較抽離的位置作出批判,從而達到離異化的效果,歷史化就是其中一項最常用的手段,像在《四川好人》裡,場景設定在近代的四川,這就是歷史化的表現。回說演戲家族的演出,當中最能發揮他們的創作是音樂部分,現在這方面的表現是令人愜意的。高世章和岑偉宗的曲詞營造了一股恰到好處的中國味道,但同時又刻意加入了不少富現代感,像百老匯式音樂的流行節奏,以及不愠不火的口語化歌詞等等,均能讓觀眾置身劇場之內,欣賞之餘,不致完全投入那份熟悉的中國氣息之中,從而有效地造出「離異化」的效果。
布萊希特把自己的戲劇稱為史詩劇場,他認為劇場中的史詩(epic)應該是由對白和敘事以及不同的時空互相交替構成,在不斷更替的時空中,時而直述,時而呈現。現時演戲家族的版本歌唱與對白交替出現,場景跳接亦見流暢,能忠實地保留原來劇本中的特點,可惜有時為了營造幽默氣氛,在歌詞上作了些不必要的堆砌,讓人有冗贅之感,這個情況在上半場時尤為顯著。顯然是改編時略為過火之故。
不過總體來說,演戲家族的《四川好人》能平實地表現布萊希特的戲劇特點,亦不失音樂劇應有的豐富娛樂性,佈景設計簡約,尤其是旋轉舞台的構思,沒有百老匯式的堂皇,但更收意簡言駭之妙。在平衡忠於原著精髓、探討劇團藝術路向和表演豐富娛樂性三方面,《四川好人》獲得了不俗的成績。
(《大公報》2003-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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