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戲家族創團十年,期間有著可觀的發展,今次重演其創團作品《飛越愛河橋》,雖然演出班底已有所不同(首演時的演員包括張錦程、彭鎮南和廖淑芬,但當年彭鎮南演的是Milt一角),但演出本身仍然是令人拍案叫絕。劇本本身是六十年代美國百老匯的著名舞台劇。這種描述都市人際遇與愛情關係的劇本永遠也不會過時,尤其是在香港裡,我們總能在三位角色Harry、Milt和Ellen身上找到自己的一些影子。劇本裡對角色的塑造相當細膩,像Harry 的懷才不遇,弄至生活潦倒;扶搖直上的Milt像很多中產階級的男人,生活安逸,但卻又用情不專,見異思遷;Ellen則是一個典型憧憬婚姻的女子,丈夫拈花惹草,她卻獨守空房,常常緬懷著昔日的溫柔。這大概都是某些現代都市人的寫照。
劇中三位角色都分別要求別人問他們相信甚麼,但三位的答案均各有迥異,這個設計相當有趣。Harry說:「無。」似乎隱隱透露出他的顛簸經歷,對社會的不信任,而從他往後對Ellen的態度來看,他從來只會沉醉在自我幻想之中,永遠只會追求像小鳥、夕陽、小教堂之類虛無飄渺的東西,就連他所奉獻的愛也毫不實際,可以說Harry象徵了都市裡的一些異數,孤芳自賞,在社會上並不懂得實實在在的生活,命中注定失敗;Milt所答的是:「愛。」但他追求的大概並不是甚麼崇高的愛,而是對性的慾望。他看不慣如「黃面婆」的妻子,愛上了漂亮的情婦,後來發現情婦好吃懶做,又不禁想起了妻子昔日的好處------大概只是她把家務打理得整整有條。Milt志大才疏,卻能飛黃騰達,除了本身努力之外,還有點點的運氣,這跟Harry成了強烈的對比,是在都市裡各走極端的人物;而Ellen的答案卻是:「婚姻。」這又顯然是很多女人的答案。她聰慧過人,博學多才,卻居然成為她婚姻的障礙。有一段時期,她熱切追求真愛,跟彷彿頗具情才的Harry遠走高飛,但到最後她仍是受不了生活的壓力。婚姻,似乎變成了一種契約,保證婚後生活安穩,保證性生活和諧,但並不保證「愛」,這似乎反映了城市人對婚姻的看法。
將如此三個人物放在一個處境裡,卻變成了一種喜鬧,甚至喜鬧得近乎荒誕,也許這意味著都市愛情就是如此可笑的。劇本裡(或者是導演)對場景的設計十分絕妙,那是橋上的黃昏,是城市裡最不熱鬧、最幽靜的時空,而處境則涉及死亡——不論是Harry要自殺、Milt要殺其妻Ellen、還是後來Milt和Ellen要設計合殺Harry。在大城市裡,死亡已變得兒戲,這與現今香港時有人為情自殺或殺人的情況不謀而合。
上下半場舞台設計的對比也成為呈現故事處境的上好元素。上半場的舞台是一個冬日的黃昏,幽暗而冷漠的背景城市,配上昏黃的夜燈和禿樹,瀰漫著空虛的氣氛,與劇中三角為自己尋找出路,活在自己鬱結中的劇情十分配合;而下半場故事發展漸漸變得明朗,同是黃昏的橋上,但因為已經過了四個月,夏天已經來臨,舞台上已變成了和暖的色調和佈景設計,切合了劇情發展,亦合乎常理。
演Harry的彭鎮南經過多年的磨練,演出可謂更臻成熟,他演一個潦倒的流浪漢,表現恰到好處,毫不過火,而他演繹「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有口難言」的形體動作更是令人難忘:姚潤敏在演繹上下半場的Ellen時顯然有點不同,上半場她演一個寂寞怨婦,而下半場則較為開朗,這亦切合劇本裡Ellen的形象和全劇氣氛,加上服裝設計之功,Ellen這個角色亦變得立體;梁榮忠演的Milt也相當不俗,他那種略帶浮誇的表演方式,尤其在開場時與Harry的落泊形成強烈對比,想不到梁榮忠近年專注在電視台發展,也仍能保持如此水準,實是難能可貴。
劇本裡沒有起承轉合的豐富情節,而且演員只有三位,佔戲亦差不多,如果三位演員的份量不同,或水準參差,會大大削弱了全劇的可觀性,幸好三位演員表現平分春色,把劇本裡寫得細緻的角色演的精彩,當中亦擦出不少火花,像劇末三人同坐在長椅,一言不發,只靠動作和身體語言表達,是其中一段令人回味的場景。另外劇中無數「笑位」和對白,演員們也揮灑自如,全場笑聲不絕,絕無冷場。結果,演員的精湛表現成為了全劇最引人入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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