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演出的名稱是《東方主義》,編舞家的目標大抵會是銳意探求如何用舞蹈表達這濫觴於近二十年的思潮,但現在這個城市當代舞蹈團的新近演出既然定名為《365種係定唔係東方主義》,戲謔意味濃郁,令人覺得演出應該不會一本正經去表現編舞者心目中的東方主義,而是充滿趣味和諷刺的。
果然,三段演出均充滿戲謔味道,而且編排亦見層次。第一段的《地‧水‧火‧風》定義了一個原始的東方,三名舞者演繹「地」、「水」和「風」,還有舞台上的一堆烈火,以及舞台背景的水簾,配合舞者佝僂的形體,彷彿象徵了從「無」中生出「有」,透露出某種東方的神秘色彩,但更有趣的是當中加插了四個互不相干的段落,讓觀眾跳出了原來的舞篇,變成從西方人的觀點,對東方的遠古進行了錯誤的詮釋,這好像戲弄了東方的原始神秘,達至戲謔的效果,而且還為之後的段落下了一個引子。
第二段《春‧夏‧秋‧冬》是整個演出的核心部分,舞蹈編排由具有東方印象轉為純粹的中國印象。第一節「秋」是中國文化沉澱的印象,中國功夫、雜耍、戲曲裡的身段、水袖、水髮,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中國元素,但舞者的形態卻刻意暴露了他們徒具形似而非真正的功架;第二節「春」表現的是三十年代大上海,穿旗袍的女子夜夜笙歌,這顯然就是西方人對當時中國的唯一印象;第三節「夏」也是一種對中國歷史的建構想象,一對象徵西方自由思想的男女繾綣纏綿,卻被紅衛兵迫害,舞者闡述紅衛兵的盲目和知識份子的苦難,顯然就是文革時期中國人唯一的命運;最後一節「冬」,舞者在台上插下三支香,然後逐一搬出先前曾經出現的旗、劍、水袖、簫、笙、舞龍等物,這到底是祭奠我們自己的歷史,還是祭奠西方人的中國印象,值得深思。
不過,到了第三段《無‧人‧天‧空》,才對東方主義的戲謔展現得淋漓盡致,「卧虎藏龍式」的竹林佈景,背後映出舞者的動態,那是否反調著《卧虎藏龍》所表現的東方主義?然後在第一段「地」、「水」、「風」三名舞者的形體之間,映出九個徒具形似的「中國字」,令人想起一些外國人的假「中國字」紋身。文字象徵了文化,而那些徒具形似的方塊字,在西方人眼中,大概已代表了一大部分的中國了吧?
負責概念和編舞的曹誠淵明顯無意藉演出深化討論東方主義,只是在演出中跟西方人開了一個玩笑:大概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東方(中國)吧?不過,那已是一個對東方主義很有趣的詮釋。
(原刊於此:【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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