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香港女人的故事》是一個很有趣絕妙的故事:故事寫人、也寫女人;寫香港女人、也寫香港。當中只有三個女人,但這三個香港女人構成的並不是一個故事,而是三個故事,又或者是很多人的故事,甚至是一個城的故事。所以演出本身既可說是單一的故事、亦應能表達更深廣的象徵意義,概念是不俗的。
在舞台上,編劇創造(再創造)的三個角色:鄧碧雲、項美麗和文玉英是三個截然不同的角色。「萬能旦后」鄧碧雲雖然真有其人,在李楓唯妙唯肖的演繹下,反而成為了最具舞台感覺的人。鄧碧雲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在舞台上和電影電視裡的演出,她的光芒,全都來自她的演藝事業,李楓所演的也許不是真實生活的鄧碧雲,但這並不重要,在這個故事裡,鄧碧雲是一個傳奇的演藝人的象徵;項美麗是一個張愛玲式的悲劇人物,追尋的只是簡簡單單的愛情,卻不幸活在大時代之中,淪為歷史洪流的見證,她的故事緊扣著香港最不幸的淪陷年代,而她洋人的身份,也彷彿象徵了香港的殖民地鬱結;文玉英不是一個角色,而是一個香港百姓的典型,照編劇的說法就是「千千萬萬中國小婦人的縮影」,她雖然也經歷過淪陷和戰爭,卻沒有歷史悲苦的烙印,過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生活,雖是艱辛,卻談不上苦難,比起項美麗的故事,文玉英的故事會有更多現實和生活的元素。
人物勾勒得細膩動人,但情節安排卻尤有不足。這三個角色的故事除了全是發生在同一時空,基本上沒有太大的連繫空間,選擇以獨白演繹似乎就注定了這三個故事是各自發展的。開始時的人物交錯很精巧,三個看似互不相干的人物,故事也看似互不相涉,在同一個時空裡,忽然在舞台相遇,當她們開始說自己的故事,各自道出自己的年齡,觀眾不禁期待在往後的發展裡,她們的命運會有某程度的交錯和糾纏,可惜後來故事似乎各自平行發展,她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如想像般緊密,命運亦沒有互相牽繫,偶有擦身而過的情節,像文玉英會看鄧碧雲的戲、項美麗要靠文玉英的乳汁來救活女兒等,並不深刻,尤其在戰爭淪陷的背景下,這種不深刻更覺顯現。可能編劇和導演並不打算塑造一個香港的史詩式故事,但項美麗與文玉英相遇一幕,卻試圖以「緣」來歸結一切,總覺得唐突造作,最後三位角色各自一篇「演辭」,大談如何面對逆境、如何愛著身旁的人,亦來得太過露骨濫情、甚至流於老生常談。
其實,三個女人的角色設計是頗有潛力的,而且演員亦演得有聲有色,李楓扮演的鄧碧雲,在王屋演出時已有口皆碑,可謂形神俱備,陳令智演洋女人亦演得高調細膩,而羅乃新初踏台板,幼嫩中略帶平實的表現,反而有一種專業演員鮮有的新鮮感,三種南轅北轍的演法拼湊在一起居然能擦出火花,著實愜意。不過,如果能把三個女人的故事分拆成三個獨立演出,就像在王屋時演鄧碧雲般,讓編劇和導演有更多空間咀嚼,改善劇情單薄和時空轉折粗枝大葉的問題,演出將會更加可觀。
當然,這是論者在沒有包袱下一廂情願的論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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