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等待明光》就成為了「失明人士戲劇」,這是必然的定位。
《等待明光》是荒誕主義下,《等待果陀》濫觴的產物:兩個身分模糊的人,在一個不確定的時空裡,等待一個不知名的事件。在這個改編中,編劇卻為劇本下了一個很重的注腳:兩個人,一個先天失明,一個後天失明,他們所等待的「明光」,可以視為一個能令他們恢復(獲得)視力的機會。如此,戲劇的荒誕性被編劇著意的定位所淡化,而其主題 – 探討失明人士的本質和自我 – 卻明白地顯露了出來,《等待果陀》的虛無感消失了,徒剩下一個「等待果陀式」的戲劇結構,盛載著劇中別有所指的中心思想。因此,我們難以再以《等待果陀》的解讀方法去看這齣戲,而應該拆解劇中的一些符號和象徵。
舞台上保留了禿樹,但以大量的報紙覆蓋著整個舞台,堆砌成一個個的圍城,困著失明的主人翁,讓他們等待「明光」在星期日出現。在這裡,報紙和星期日均具有強烈的社會性暗示,象徵了現實中不斷重複的生活;兩位主人翁經常喋喋不休地說「男人加女人就是『好』字」這一比喻,又同時暗示了一些社會固有的價值觀。於是,我們可以相信,劇中欠缺了《等待果陀》對線性時間的淡化,卻呈現了現實世界裡,人們在重復而僵化的生活中營營役役的狀況,並被社會普遍價值觀所腐蝕,就正如社會會讓先天失明的人獲得視力,而忽略了他們對視力的看法。這一點與早前一齣翻譯劇《看不到的故事》(Molly Sweeney)有不少共通性,不過《看不到的故事》是人物刻劃,細緻而深刻;《等待明光》是符號象徵,深重而具批判性。
《等待明光》中,導演加入了不少元素,讓觀眾感受失明人士如何單靠聲音去認識世界,像長時間黑暗中的二胡聲、絮絮的撕報紙聲和刺耳的拉膠紙聲。只是這也不免落入「失明人士主要以聽覺認識世界」這一種一般人的想像中,劇中忽略了失明人士利用觸覺、味覺和嗅覺作為溝通媒介,這也算是另一種霸權思想,不幸跟劇中思想相悖了。
(《藝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