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7月24日 星期四

《沉淪在櫻花樹下》的愛慾壓抑

今天重讀郁達夫的《沉淪》,仍會感受到一份自傷自憐的情懷,時移世易,當年的國仇家恨,現代人已經難以深切體會,沉淪的痛苦大抵只剩下主人公的愛慾壓抑和沉溺,比起那些民族情結,這種沉溺反而變得萬古亙存。原著小說情節薄弱,而長於心理描寫,從現代讀者和觀眾的角度來看,自憐之情顯然成為了作品的主調,王敏豪把《沉淪》編導成劇場作品《沉淪在櫻花樹下》,聰明地利用了形體主導的表現形式,淡化了原著中文字的作用,強調主人公內在感抑,並藉三位演員的形體表現出來,這是應當的方向,其效果也來得悅目。利用三張椅子、一塊長紅布、幾件具象徵性的的道具:帽子、襯衣、旅行箱,充分地建構出一個實與虛相互滲透的劇場空間,其中尤以主人公到妓院一場更為豐富,長紅布綿綿伸展,為主人公的慾望賁張下了一個很好的注腳。

但整個演出畢竟仍拘泥於文本,寫實場景明顯太多,例如主人公遇見農夫、日本同學和打球的女郎等,本來可以藉形體演繹主人公的心理變化,現在都是以「扮演」處境中的主人公來表達,敘事性強了,卻流於外露,亦抺殺了想像空間,這是對情節和敘事表述的一種「妥協」,破壞了本來可有的詩質。而且演員也未能好好駕馭「形體」和「扮演」之間相互轉換時的分寸,唸白過於平實,未夠詩化。

本來整個演出以形體為主導,三位演員的性別並不重要,不過就現在的演出效果來看,男演員李偉明身材魁梧,顯然剛陽味太重了,相較之下,兩位女演員卻顯得柔弱嬌美,如此印象,不免令人期望由男演員飾演主人公,但現在則是由三人輪流飾演,對照出來的剛陽味道或嬌美之態也跟主人公的陰沉憂鬱的特質不大配合,效果自然稍欠調和,若能起用三位氣質相近而形象模糊的演員來演,顯然會有更好效果。

其實,編導也可以為《沉淪》中主人公的身分重新定位和詮釋,正如他藉演員之口強調主人公:「……如果他不是支那人,如果他不是男人,如果他不是人……」,從這些的申訴裡我們似乎可以看到,《沉淪》中對民族、性別(愛慾感抑)和人的本質有著深層探索的可能性,不過,現時的劇場版本並沒有走得很遠,只留在忠實地表達原著層次上。

(原刊於此:【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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