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5月14日 星期三

《對倒》的舞台美學

《對倒》這篇小說最引人注目的是其敘事手法。劉以鬯說他寫《對倒》的動機是源自「對倒」這個郵學名詞,指一正一負的雙連郵票。《對倒》的故事呈雙線發展的格局,一個緬懷過去的老人淳于白和一個憧憬未來的少女阿杏,兩條主線各無瓜葛並行發展。評論家一般都欣賞劉以鬯的新異敘事手法,而某些評論亦能指出,小說中對淳于白和阿杏的心理作出了細膩的刻劃,兩者均是小說出色的地方。在新域劇團的舞台版本中,創作者沒有銳然發展小說中固有的部分,在敘事手法和心理描寫兩方面,只大概勾勒出原著中的神韻,顯然這是創作者有意呈現小說中最突出部分,而無意脫離原著的結果,效果尚算平實。他們著力的,顯然是在如何利用舞台的技巧,表現現代小說的文字手法。

劉以鬯向被視為香港小說的先鋒,隨著現代小說文字的「非戲劇化」傾向,意識流的濫觴,劉以鬯順應著現代小說的路向,求新求異,推動了香港小說現代性發展。《對倒》中的意識流味道儘管不強,亦有著淡淡的現代性影子,因此,在改編舞台劇的過程中,如何利用舞台技巧來表達小說中的描述,就成為了創作者的一大難題。結果,創作者選擇了一個有趣的方法:不以傳統的戲劇敘事技巧,轉而利用道具和舞台效果來表達。譬如以兩個裸體玩偶比喻阿杏的性幻想,一雙鞋和鞋盒表演淳于白和阿杏各自乘搭渡輪等,這些多用於非敘事性劇場的手法,套用在劇中作為一種非戲劇性的敘事技巧,其效果是相當不俗的。還有一場令人印象尤為深刻,就是淳于白獨個兒乘巴士,投影機放映著一些倒退著的街景名稱,創作者選擇以「金舖」、「照相館」等文字來象徵景物,卻不以影像或物件來表達。畢竟這只是一種選擇,未必有好與壞之分,但這種選擇無疑顯示了一種對文字的迷戀,也是舞台與文字之間美妙的契合。不過,若然創作者能將大量的畫外音有效地轉化成這種契合,顯然會更理想。

另外,在這個舞台版本中,為了要向《對倒》這篇小說致敬,「對倒」彷彿成為了美學上的魔咒:對稱的舞台設計、跟演區中的椅子一模一樣的倒吊椅子、還有尾聲倒寫的文字等,這都是「對倒」這一意象的劇場性詮釋,但跟原著小說關係不大。如果我們認為劇場演出應該是對原著作出某種詮釋,這些劇場美學的建構,全都不過是詮釋了「對倒」,而非《對倒》。

舞台上剩下的,就只有小說《對倒》的外框,內裡的美學,都紛紛成為了創作者的實驗場了。

(《大公報》2003-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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